散文 | 艾草青青香如故

每天进出家门,总能见着去年别在门把上,已经蔫得不能再蔫的艾草,心里便嘀咕:“再不取下,新的端午都要来了。”

艾草,属多年生草本植物,田间地头、山坡杂地、溪边渠旁随处可见。见得多了,也就不足为奇。不过,它是春的使者,只要春雨一润,苍茫的田野便缀满星星点点的艾芽——菊花似的嫩叶一层一层冒出来,一圈一圈紧紧密密地绕在根的周围,十分繁盛,极富生机。

年年艾草青,岁岁粿泛香。别以为艾草貌不惊人,清明时节,艾草是最不可缺的好东西。见着它,就想到碧绿生青的清明粿,也就是现在通称的艾米果。

儿时的每年仲春和初夏时节,母亲总爱拎个竹篮,从野外将那种在地面只长叶不长杆的艾草采回洗净,放石灰水中煮透——两指一搓能碎,即可捞起,水中漂净,挤干水分,切碎揉进糯米粉中,挤压成绿色的粿皮。

清明粿有咸甜之分。咸的馅料多半是切得细细的咸菜、春笋、豆腐干和肉末,用猪油炒制,再拌入香料。母亲的一双巧手将它们一一包裹,上笼蒸熟,屋内屋外便弥漫着春夏的馨香。

年少好奇,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青明粿必须用艾草?吃了青团,会不会拉肚子?有一年,我非要吃白粿不可,母亲拗不过,特意给我做了两只。却不想,一样的粉一样的馅,吃到嘴里,竟少了原有的那份淡然悠远的清香,方才恍然大悟,这不起眼的艾草,居然是整个清明粿的灵魂。

鲜有鲜的味,老有老的理。过了清明,那长杆的艾草日见日长,挺拔的植株有一米多高,便是人们说的 “艾蒿”,摘一片嫩叶揉揉,那香气比初春时节更浓烈,也更刺鼻。

艾蒿是端午的标志——取几支绿意盎然的艾蒿,夹住三两支剑形的菖蒲,以细细的棕叶缠绕,扎成醒目爽神的一束,悬挂于家家的门楣上,间或弥漫出一缕缕清淡而怡神的幽香。

“五月五,是端阳。门插艾,香满堂”。小时候,我们放学回家,每每见着家门口的艾蒿,总要凑上去闻一闻。十天半月之后,艾蒿蔫了,菖蒲也折了,母亲便把自家门上的艾蒿取下,挽成疙瘩,轻拿轻放地储藏起来。

只是,从门楣上取下的“疙瘩”毕竟量少,不经用。好在入夏之后,艾蒿老熟。农人收工回家,见着艾蒿,割上几捆,堆放门堂,一簇簇整理好,用几根柔软的稻草每隔三五寸绑一道,扎成碗口粗、齐腰高的艾把遇上好天气,暴晒几天;要是遇上雨天,干脆就挂在屋檐下阴干,一伸手就请来一位“神医”。

艾是陈的善。当年,老家村里没有医生,更没有药店,但有用不完的陈艾——风干了的艾蒿。 “灸”,古老的医术。“庶草治病,各有所宜,唯艾可用灸百疾”。农家人常年耕作野外,难免有个腰酸背疼,或是得个痛风湿疹。不急,用艾叶卷成一根结实的棒棒,点燃,找几个穴位灸一灸,病去一半。这是我们儿时经常看到村里一些老人用这种土法土方为左邻右舍巧去病痛。

艾灰是天然的除味剂,用小布袋装起来,放在厕所、厨房或者冰箱里,去除异味的效果可与竹灰媲美。那个年代,母亲生怕我们兄弟三个被蚊蝇欺负,

其实,艾蒿在越地民间的功用远不止这些。至今,我仍清楚地记得,只要我们兄弟们出现皮肤瘙痒,或者长了疔疮,母亲就用它熬水给我们擦洗,水过痒祛。艾灰是天然的除味剂,夏季里,母亲每天都烧制艾灰,用小布袋装起来,放在客厅、厨房或者厕所里,去除异味的效果可与竹灰媲美。

艾是神奇的“医草”,种种神奇之事,你或许未曾试过,甚至闻所未闻,但总见过乡村之夜的艾蒿驱蚊吧?

夜饭吃过,一家人坐在门堂中或者小溪畔,摇摇扇子,谈谈远近新闻,说说邻里趣事,此乃乡村独有的夏夜纳凉图。

恼人的是,蚊子便会乘机前来捣乱,败坏乘凉的雅兴。它贼溜溜潜来,冷不防往你的胳膊肘、腿肚子、头颈、手背处叮咬吸血,肿起一个个疙瘩,又痛又痒,一不小心还会抓破皮肤,烦死人了。而在我们小时,没风油精、电蚊片、驱蚊丸之类,更无电蚊拍,单靠一把蒲扇或油纸扇拍打,“噼里啪啦”的声音不仅会干扰乘凉晚会温馨的气氛,也赶不走成群扎堆的蚊子。此时,码在墙角或者挂在屋檐下的艾把便派上了用场。急急取来,用火点燃,一听到蚊子的嗡嗡声,便赶紧举起青烟缭绕的艾把,上下左右挥舞,眨眼之间就有许多不明飞行物命丧于烟雾之中,或者给青烟熏得不敢近前。呵呵,十几把艾蒿就可保一夏平安。

细细想去,从脍炙人口的古画《灸艾图》,到如今出现在大街小巷的艾灸馆;从清明吃艾团米果、端午插艾蒿的传统习俗,再到艾灸条、艾香皂、艾精油等走俏电商平台,“艾”文化真的是源远流长。




作者:傅家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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